【ME】妊娠期 第四章
Sean开了唯一一辆车为大家采购杂物去了,Eduardo看了看气象预报,选择坐出租车去了指定地点。
摇滚乐在地下室的酒吧里召开,结束后已经快九点了,然而一场接踵而至的暴雨不近人情地把所有人堵在了那里。
三三两两的情侣不被大雨围困,用外套罩着一起冲进雨里,踩碎了地上麦当劳巨大的霓虹倒影,Eduardo出神地看着,他刚刚打过电话给Mark他们,或许他们待会能过来接他。
一个金发男人坐在他的身边,浑身濡湿着水汽,头发顺滑得像经过离子烫,还犹如被加利福尼亚的阳光吻过,他点了两下,才打上火。衔着根烟,问酒保要了一杯冰饮,这让Eduardo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What?”男人几乎一瞬间就觉察了这束目光,不自然地侧了侧头,“只是……只是保护嗓子而已。”
Eduardo认出他是主唱,却没想到他的敏感,就笑了笑点点头,微微晃动了一下手里的芒果汁示意。
“我酒精过敏,”Eduardo听见自己说,“你们明天就要离开加州了?”
“是啊。”男人低下头,“你呢?为什么一个人来?这里卖的是情侣票。”
“可你们唱的也不是罗曼蒂克。”Eduardo说。
男人笑了一下,然后又绷紧了下巴,“那你怎么回去,有朋友会来接你吗?”
Eduardo看了看手表,九点零二分,“大概在路上了吧。”
“那我再唱一首吧,等待的感觉太痛苦了。”他把蓝色的牛仔衬衫掖进裤子里,看起来文艺地不像一个唱摇滚的歌手,“九点半他们还没到,我就送你回去,这里十点打烊。”
“好啊。”Eduardo点点头。
他从墙上拿下来一把被涂鸦地乱七八糟的吉他,调了一下音,然后拖了一把吧台椅,在一地欢腾过后的狼狈中开始试音。
I've been down and,
I'm wondering why。
Stereophonics的《Maybe Tomorrow》。
Eduardo放下杯子,抬起眼睛, 角落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在打扫卫生,天花板上的彩灯不知疲倦地旋转,坏掉的直播电视晃动着雪花纹,木质地板上的啤酒液粘着坚果壳,被脚步踩出噼啪的碎响。
男人开始唱。
“正觉得失落,
我奇怪为什么,
有团小小的乌云,
一直徘徊不散地,
跟着我,
跟着我。
若浪费时间,
我要更开心一点,
想我的离开,
就能换得彩虹般的微笑,
自由便是,
所有人的自由。
或者明天,
我再去找回家的路,
或者明天,
我再去找回家的路 。
我环顾那些美丽的生命,
随命运沉浮,
世事颠沛,
但至少还在呼吸,
就能一直呼吸。
我想要一阵清风和发散的思绪,
想要在海里游泳,
想要为了自己所打发的时间,
都只为我自己。
或许明天,
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,
或许明天,
我就能找到回家的路。
So maybe tomorrow,
I'll find my way home.
So maybe tomorrow,
I'll find my way home.
……
雨下大了,Eduardo即使披着雨衣,依旧淋得很狼狈,主唱在前面驾驶摩托车,很难不怀疑他是完全在凭感觉骑。
二十多分钟,就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,Eduardo终于看见了红房子透出的灯光。
“多谢你。”Eduardo抹了一把眼睛,“我叫Eduardo·Saverins,你呢?”
男人也是浑身狼狈,蹬着发动机,“Mr. Tomorrow,Mr Wet.”他说,“随便你怎么叫。”
“那好吧,Mr. Wet,”这不是个聊天的好时候,Eduardo最后露出一个笑容来,“谢谢你。”
送走了湿漉漉先生后,Eduardo才敲开了门,他先敲了三下,又敲了两下,过了另外半个世纪那么久,Sean才过来,看到门外浑身湿透的Eduardo立刻紧张起来,“Hey,Mark没跟你在一起吗?赶快进来,希望你还没忘记你身体里还有一个不足三个月的胚胎。”
Eduardo懒得追究他们为什么没去接自己,他感觉很疲惫,同时他也感谢了Sean的毛巾,感谢了Sean的票,一路感谢到热浴盆里。
“小伙子,如果知道你会发烧,就是求我也休想让我把票给你,”Sean笑着说,他帮Eduardo拿掉外套,“保持呼吸,别淹死了,我可不想FacebookCFO的事迹出现在‘蠢蠢的死法’里。”
Eduardo点点头,在Sean走后脱掉衬衣和裤子,热水将血液舒缓流通,他一直泡到水凉的跟体温差不多才停下。
他疲惫不堪,一头扎进了被子里,挣扎着露出脸不让自己憋死,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,睡到脸颊发烫后才停下。
喉咙发痛,可能有些扁桃体肿胀,没有镜子给他验证是否脸色苍白,Eduardo从房间里出来,Dustin立刻上前询问他感觉如何,又用烫得像cpu的脑壳去测Eduardo的温度。
“Mark在哪?”Eduardo听见自己问。
他在厨房,Dustin说,可能是在做早餐。
哦?Eduardo倒是有点力气诧异了。
由于是租的房子,厨房里的厨具并不多,程序员们以外卖维生,整栋Facebook之家,不食一点人间烟火。
Eduardo靠在厨房的门框边,看着Mark,宽大的蓝色T恤黏在后背,认真地像对待他那些代码一样对待煮好的鸡胸肉、番茄还有西兰花。炎热的加利福尼亚啊,满头大汗的Mark拿起了蛋黄酱又放下,转而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杯,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蜂蜜搁进去,又从料理台的塑料袋里变出一个柠檬。
Eduardo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做好了一杯柠檬水,然后转身发现了他。
“Wadro,过来这里。”他下巴指了指这边的座椅,“把这些吃掉。”
Eduardo晕乎乎地走过去,用叉子叉起一块鸡胸肉,咬了一口。
Mark或许想到他的那些代码,在桌布上擦了擦手就要被赶赴战场。
Eduardo咬着番茄,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。
Mark站在门口,回过身来,他的脸色苍白,眼下有着显而易见的青黑。
Eduardo感觉胸膛之下,某处脆弱的部位被细微疼痛抽打了一下。
Mark不是将菜谱烂熟于心的家庭主夫,这就意味着他买回来的食物绝对会超出需要。
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这点品质,Eduardo一面翻着炒蛋一面想。
他将Mark碟子堆得满满当当,热腾腾黄澄澄的炒蛋,围着一圈切成四分之一小番茄。
杯子里装着加了冰的本地产青梅汁,Mark看着左手边低垂着眼睫吃早饭的Eduardo,眨了一下眼。
Eduardo侧头看了他一秒,在这一秒里,阳光照耀他,照耀黑发,照耀蜜糖般的眼睛和柔软的脸颊。
碎冰撞着杯壁,Mark听见心在叮当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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